2006-05-26

昂然劃下長留歷史的一剎芳華



所有事情都關於時間。人生是,愛情是,事業都是。2005年是何韻詩的尋根之旅,先向偶像巨星揮手致意,再送別頑固懵懂的勞斯,覺醒後的萊斯正是破繭而出,在陽光下展現蝴蝶翅膀,飛向未來的時候。

破繭的蝶,尤如破土的芽。一顆種子埋在泥土裡,經歷了十年歲月的洗禮和掙扎。鏗鏘有勁的電結他,奏出泥土裂開的聲音,充滿活力的何韻詩就從泥土裡蹦了出來。沒有給你猶豫的時間,〈花見〉單刀直入宣告奇葩出世,帶著王者的自信步上枝頭,準備「昂然劃下長留歷史的一剎芳華」。排場容或不及〈艷光四射〉華麗多姿,卻也減去背負大娛樂家重擔下笑中有淚的淒苦和壯烈,將每個新生細胞的力量全情投入綻放。

想起03年的〈愛情花〉,歌者曾經靜靜禱告,曾經那樣渴望得到換取愛情的花瓣。然而,當愛來過,一切都不再一樣。那霸道而濃稠的花香,即使枯萎了還久久不散。弦樂細細舖陳的〈願我可以學會放低你〉,借用了懷俄明州的山頭風景,記載一段深遂而隱隱帶痛的感情。即使沿路山丘已化為焦土,遊蕩過後還是重踏這地,一刀無法兩斷,弄得彼此血肉模糊。從樂極的〈花見〉接入,情緒和畫面的錯置,叫人來不及適應;想不到澎湃地走到最後一步,何韻詩挖出了自己的心,滴血之間,傳來輕若無聲的嘆息。整首歌就震憾得很不一樣。

〈我們的〉是很有畫面的過場。大提琴的抑揚頓挫帶出時間的流逝,點點碎碎的鋼琴猶如回憶的湧現。熱鬧有型的〈滿城盡帶黃金甲〉巧妙在電音以上加插大量小提琴,豐富了歌曲的層次。城內各人金錢至上地擠擁推撞、爭逐名利,金光閃閃多美麗;歌者卻自在逍遙地說自己不需要這些耀眼的包裝,黃金甲留待別人穿著,她只要專心一致地等待自己所等的人。因為她相信timing,相信have the patience,就可以wait it out。

〈滿城盡帶黃金甲〉是our story;若這樣的世俗與她不對應,何韻詩決定挺起胸襟尋找自己的新風景,尋找her story。「隨心出走,她的感性也很理性」,〈Her Story〉描繪出很何韻詩的女子。面對瘋狂的世界,她會自信地ya ya ya ya,建造最自我的光榮之家。黃仲凱這份詞若配上rock的編曲,應該更突出歌者的獨立自強;現在輕軟而帶柔情的編排,可能是讓her story和our story更明顯地區別開來吧?

再次談及死亡,〈夜半敲門〉動人至極,是黃偉文這次最突出的作品。死神漸漸走近的腳步聲,詭異的在門前迴蕩著。死,我們無法抗拒;但懷內有著對方,生命就算圓滿。「何曾怕沒法歸來,只怕你不慣」「但我們做得到互愛直到身體變冷」,所謂生死相許,也正是這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聽著聽著,那種聲音走遠了」是生命終於完結,還是死神摸錯門牌、暫時撤退?沒有刻意解畫,但緊接是比〈我們的〉輕鬆快樂的另一段過場〈學會了〉。原來要直到死亡臨近,才能學會放低的意味,學會生命的價值,學會愛。弦樂繼續飛舞,轉出〈圓滿〉。因你而圓滿,圓滿了就再沒有以後。是happily ever after,還是生命終結時的人生flash back,已經不重要。圓滿這件事本身已經足夠迴腸蕩氣,再沒辦法更美好。

《Our Time Has Come》是關於時間的故事。而時間可以愛情和人生的流程來展現。不比《艷光四射》的嚴謹和明顯概念,這張等待多時的hocc06專輯遠較上兩張專輯輕省。歌與歌之間只有隱約的flow,留待聽者發現和自行感受、想像的空白相對較大。慢歌主導的關係,整體上以歌詞較為突出。青山大樂隊繼續坐鎮,加上何秉編的弦樂,增加了編曲的可聽度。整張專輯以〈滿城盡帶黃金甲〉和〈夜半敲門〉最出色;值得留意的是,兩首國語版本並無欺場,特別是郭啟華寫的〈忘了你是你〉,延展自〈再見露絲瑪莉〉的心情,比黃偉文的粵語版更細膩感動。

延伸討論:從《Our Time Has Come》看HOCC
什麼為之一張精彩的碟子
〈滿城盡帶黃金甲〉,係唔係……

(a text published on 3cmusic and hkedcity #看世界)

2006-05-01

我們都是春田花花

「鵝滿是咪耐滴主印勇,鵝悶屎舍燴滴洞亮……」春田花花幼稚園校歌一直這樣唱了十多年,電影也拍到第三齣,「舍燴洞亮」這主題才真正在銀幕上發光發熱。

《春田花花同學會》是動畫和真人交錯的作品。動畫裡,Miss Chan在課堂上教大家當醫生律師等「社會棟樑」,一眾春田花花同學卻懷著更特別的志願──卡布其諾吹泡泡員、白雲鳳爪lun骨員、「嗒嗒嗒」售貨員;懵懵的麥兜算是很傳統的了,想到要當救生員,但理由卻是可以穿泳褲上班。現實裡,大學畢業生由金鐘到中環上演街頭萬里狂奔,為著搶先應徵好工──lun鳳爪、賣「嗒嗒嗒」。依沙啤拿演的角色拿著BBBQ學位跑去囉仔記應徵斬叉燒和盛飯,卻敗了給哈佛盛飯學士林一峰,只能負責切雞。

學非所用,不是依沙啤拿的個別遭遇。周筆暢畢業後當了OL,心懷夢想的她,每日悶悶的上班,開會時與三八同事閒聊,話題永遠是到那處吃飯。下班了拿著手袋「fing fing o下又fing fing o下」,約會男孩子的節目也只是吃個飯而已。這無法發揮所長的生活狀況,猶如便秘。日復一日,我們的夢想有否接近過?那個電子琴到底有沒有買下?有沒有開始學習?工有沒有轉得成?今天午餐去吃迴轉,夜晚點了田園餐,那麼明天呢?明天又可以吃甚麼?

網上許多觀影後感批評《春田花花同學會》劇情細碎、脈絡鬆散──拜託,這齣不是「劇情片」,只是用電影媒體呈現的麥兜四格漫畫而已。一格接一格、一個接一個片段,有些類似有些不同有些搞笑有些自憐,逐點逐點逐段逐段營造出感覺,看似無關的無厘頭情節,全都在回應「社會棟樑」這主題。撇除客串演員本身的形像和魅力,細看那一張張有點點熟但打扮陌生的臉孔,以及他們身處的處境,在一片異想天開九唔搭八的混沌當中,我們可以找到一份有笑有淚的感動。

許多觀眾說,整齣戲唯獨詹瑞文最搞笑。確實詹瑞文的獨角戲一支獨秀,跟其他春田花花人物的傻傻o下有著完全不同的氣質。笑著笑著,其實本質上詹瑞文與黎耀祥飾演的滔哥並沒有分別,都是成人世界裡面口水多過茶、說話無內容、無point的代表(而他們都是有權的)。

沒有《麥兜故事》的笑笑笑炒雜錦然後忽然悲涼;更沒有《麥兜‧菠蘿油王子》越說越慘越傷心的中年懷懷,《春田花花同學會》是再創造的現實生活點滴,故事細碎,但想像力比前兩集更天馬行空、走得更遠。

我是年初一跑去捧場的;早陣子也將影碟重看了一遍。雖然在過年期間上映,這齣電影卻並非群星笑笑笑鬧鬧鬧的賀歲片。開宗名義叫做《春田花花同學會》,明顯是有著特定的觀眾對象。如果你太年輕,又或對麥兜從沒特別感受,覺得不好看是一點都不奇怪。我們會覺得窩心,是因為多年來看著麥兜的際遇,再比對起自己的經歷。是時間讓我們明白、理解,然後喜歡這齣電影。熒幕裡人人都春田花花,世界更加春田花花。春田花花同學會,其實我們就是會員囉。



延伸閱讀:
麥家碧專訪:我生麥兜時剛畢業(2004-12)(簡體字)

再:
一直想寫這篇文,初稿也有了,卻壓在櫃桶底三個多月,抽不出時間。今日終於完成了,算是圓了一件心事。

(a text written for hkedcity editors' word #熱血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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