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1-17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世界剩下六小時,收音機傳來〈What A Wonderful World〉,末日倒數下的城市人繼續光怪陸離。

冷漠,刻薄,貪婪,自私。女孩暈倒在地,路人無視的無視、拍照的拍照,還有人指指點點、偷手表,甚至整個詩班在旁高唱讚頌主,就是無人幫忙。唯一上前察看女孩狀況的伯伯,卻發現女孩與手持槍枝冒警的壞蛋是勒索的同伙。

駝背婆婆攜帶細軟,列車內的人只顧吸煙和食蔗,口裡卻聲聲不饒人的謾罵,攻擊旁邊不讓座的南亞裔人士。駝背婆婆明明站得很累了,卻砌詞快要下車而拒絕南亞裔人士讓出的座位,寧願有別的位子才坐。婆婆有兩個兒子,弱智的大兒子跟她一起以流動小檔賣香腸,讀書有成的醫生兒子卻嫌棄他們,三次不認母親,又在婚禮場地讓人驅逐弱智兄長離場。

臉有大腫瘤的惡老伯、駝背婆婆、弱智少年、南亞人、妓女、易服的男人,這些明顯跟大眾不同的人,日常生活裡廣受白眼,固然是劇名提及的怪物之一,但更多表面「正常」的人其實同樣怪異:只顧玩手機的人,自相矛盾雙重標準的人,身光頸靚但價值觀扭曲的怪獸港孩,貌似善良的假扮懷孕女子,還有穿神父裝束的性變態……其實每個人都是表裡不一的怪物。

藝君子劇團在香港話劇團國際黑盒劇場節重演的《怪物》,描繪末世下早被邊緣化的人和事,發掘外貌怪異者心內那點善良,以及表面風光者內心的鬼怪。劇裡提及三種常見的都市病:李白靜夜思病、入侵性大陸哩球菌、關你咩事症候群,這些冷漠和憤懣的病,你又有沒有患上?

終於豁出去做自己的易服男,在末世前夕微笑著比著手勢散播〈莫再悲〉的訊息,同一時間再也無法面對自己的假孕婦,以及其他千千萬萬絕望的人,選擇提早離場結束自己。世界瘋狂,人心荒誕,但出賣肉體的女孩仍能在音樂和舞蹈中找到自我的天地,智慧不高的少年在灰色當中發現點點美好的單純,沉默旁觀的南亞人向剛碰面的人給出了最真誠的祝福。

很喜歡最後一幕的無盡輪迴。主角是一直沒甚對白、永遠站在一角的南亞人。在舞台上這麼久,但大家一直對他視而不見,毫不關心,不讓他有自主的話語權,甚至欺騙他、公然侮辱他。但他是整個劇的開始,也是整個劇的結束。編導讓他在世界末日之前,靜靜道出自己的一生,成為十五分鐘的主角,甚至無限延長和回放這一小段。世界連同整齣劇,就在他最後回看自己生命的慢動作回帶的瞬間結束,有種異樣的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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