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05

如記憶枯萎,只有摧毀可以重生

「因為很純粹,      純粋だから、
 因為是朋友,      友達だから、
 所以有能共同分享的傷。 分かち合える傷がある。


活了好些年,身上總有深深淺淺的疤痕。健夫的在右肩背後,呈燙斗的形狀。志穗的在唇上,因而長期戴著白色口罩。朝戶無表面傷痕,心裡的傷卻比誰都重,傷得,叫他願意替代別的孩子受傷捱痛,藉以贖罪。

因為抹掉了傷口,小孩子的笑臉就會再現。朝戶以為這是給別人帶來快樂的方式。於是他不斷將別人的傷轉移到自己身上,甚至將跟隨健夫成長的疤也拍走。身體表面再見不到那本已變成皮膚的一部份、與自己同呼吸的疤痕,健夫的傷口卻始終存在,繼續疼痛。小時遭父親虐待的記憶,變成植物人的父親,都是健夫生命的一部份,拿不起,放不下。生生取去疤痕,像遺失了記憶,說不上是快樂,抑或失落。

朝戶喜歡志穗,於是吻掉她唇上的疤。一個志穗偷偷希冀,卻說不出口的願望。粗糙的疤不再,志穗脫掉了口罩,在微風吹拂下拋棄不堪回首的往日,消失在城市的繁忙人潮中。離開,不因為不喜歡他,只是急不及待逃出去,逃離如詛咒般的過去,過一些別人都在過的生活。直至再見那隻熟悉的呲牙咧嘴的娃娃,想起那段共同走過的日子,那位給自己帶來希望的朋友。要是真的取回那個疤,就像取回自己的一部份。

隔空取物和交換傷口的能力,朝戶天生就有。這能力卻讓他被父母嫌棄。他成了母親心裡永遠的痛和厭惡,母親的決絕和冰冷叫他永遠的痛和絕望。換傷是帶快樂給別人,其實更是帶痛苦給自己──以從皮肉痛苦中麻木心底無止境的痛。

健夫終於阻止了朝戶不顧一切的自殘。孤獨的人難得交上朋友,雖不知傷痛的深淺,也可以毫不猶豫地分擔。朝戶將身上一半的傷給了健夫,兩人自此擁有完全相同的疤痕,那道痕跡淺淺的,比以前淡了很多。

電影《超感應》改編自乙一短篇小說〈傷〉,在生活緩慢和疏離的小鎮上,獨來獨往的幾位少年每日重複著單調的起居,他們沉默、寂寞,因為各自背負著家庭暴力、學校欺凌和倫常血案的過去。在互相認識和關懷之間,他們尋找到生活的救贖。藉著將傷痛分擔,你我各揹一半,傷只剩一半,痛也只有一半。傷仍在,痛仍在,但從此有了迎著笑臉面對的勇氣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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