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漫舞

寧靜無人，沙塵滾滾，灰濛濛的天空下只有骯髒的WALL-E，伸出小小的鐵臂將垃圾撥進自己體內，壓縮成磚塊，再堆疊起來以備焚毀。文明消逝，整片大地上只餘這隻鐵盒子每日勤奮工作，以及一隻跟著WALL-E四處走動的小強。看著一機一小強日復一日對著這個孤寂的世界，很有《I Am Legend》的影子。

某天宇宙船帶來一顆流線型的高科技白色蛋，吸引了鐵盒子的全部注意力。有著遠高於WALL-E的能力，蛋形的EVE冷靜但不失好奇的觀察WALL-E笨拙而興奮的舉動。當她完成了搜索植物樣本的任務，進入待機狀態，等候母船的回收。WALL-E做盡各種事情，嘗試得到EVE的反應，就像面對變成植物人的摯愛付上所有努力一樣。

WALL-E很單純，念茲在茲的只是多看EVE一眼，保護它，牽它的手。對著強大的EVE，WALL-E始終勇往直前，未有放棄。憑著一股傻勁和執著，WALL-E緊抓著宇宙船，追隨EVE至外太空。踏足陌生的世界，潔白、井然有序、繁忙，機器人各師其職，WALL-E腳步凌亂卻一心一意，尋找EVE的身影。電影其中一幕經典場面，是提著滅火筒的WALL-E剛剛「死裡逃生」，與EVE在黑暗的宇宙中快樂飛舞，浪漫得很。

動畫裡最先進的機器應是狀如舵的AUTO。名義上是艦長的輔助，更像是其機器保母和監護人，嚴謹執行指令和規則，身負禁止宇宙船回航的最高秘密任務。其他較初階的機器大多只有一項簡單任務，像MO，總是患了強迫症般專注，固執地持續進行清潔。WALL-E應是片中規格最低的機器，同型號的機器早已停止運作，連同垃圾一起荒廢了；面對處理垃圾這項唯一的任務，WALL-E又未能完成，竟為了追逐EVE而擅離職守。不過，正是WALL-E的不完美，讓它有機會脫離常軌，有機會打斷人類對機器的依賴，令人類能重新回到地球這個家。

宇宙船上的人類早退化成躺椅上的果凍，過胖、身體軟弱無力，自困於機器所設定的虛擬空間中，從未認真與身邊人接觸。雖然物理空間上很多人，心靈空間上卻疏離的有如宇宙中的星星。魯鈍的WALL-E尋EVE期間，誤打誤撞先後截斷了John和Mary的通訊器，二人終有機會真正張開眼睛，看看自己身處的地方，欣賞到美麗的星空，還有，跟偶遇的對方面對面活生生地聊天。

PIXAR的世界始終美好，手腳退化的John和Mary性情良善，最後主動保護孩子，為WALL-E打氣。倚賴慣的艦長亦學會了自行作決定，將船上所有人帶回地球。故事結束，字幕升起，畫面是幾種不同風格的繪畫，當中有WALL-E與EVE，以及人類重新植樹、重建家園的後續故事。在這些類似埃及壁畫的圖像當中，WALL-E與EVE早成了後代傳誦的傳說的一部份──有趣的是，EVE既是片中搜索植物樣本機器的縮寫，卻也是創世紀中眾人的母親夏娃。

相信《WALL-E》是近年主流動畫電影中最少對白的一齣。單憑機器每個細小動作、每聲輕微的音效，故事得以順利推進，全無冷場。作為一個圍繞機器的童話，《WALL-E》讓我想起阿西莫夫的《I, Robot》機器人故事系列。兩個小時的動畫，未必能像阿西莫夫的小說般深入思考機器的邏輯和生命的哲學，但PIXAR的電影同樣在模倣機器應有的理性思維下給予它們學習和選擇的機會，讓它們因而有了情緒和情感，顛覆了傳統的機器人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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